號外二月號專欄《INDIE POWER: Jan@秋紅》Share Yesterday at 5:42pm#獨立音樂圈中人做音樂以外的吹水時刻
梁東xJan Lo
揹大膠袋的哲人
有時,我想這世界應該去到了一個相當扭曲的地步了。當你守著本位,日復日地只做一些本來是正常不過的事情的時候,居然有人誠懇非常地跟你說道謝。 這人帶領的樂隊在05年冬天拿到了World Battle of The Bands的冠軍之後,發了一張處女專輯,然後有天揹著一個裝滿了唱片的大膠袋,跑到這個由李先生當老闆的電台,希望有機會想跟唱片騎師們談談、介紹介紹。
「你是這裡唯一會拿起這張唱片的人。」眼前這個兩目放光的年青人確是如此對當時全職當唱片騎師的我說。
J - Jan@秋紅
東 - 梁東
東:你知道嘛,這事在外國根本沒有可能發生的。
J:幾年前,我們剛發第一張唱片。我帶著一大袋唱片來到你公司,但無人理會。你是那裡唯一一個例外的人。我記得你主動走過來打招呼,跟我說唱片上那些歌的名字很有趣,那體驗很特別。
東:有時我想,是否應該開個workshop,讓一般人都知道如何派歌上電台呢?這其實是一項很神祕的工作。港台在這方面比較正規,你只要到地下唱片房,填好資料,將唱片交給唱片房的同事就可以了。
J:商台也好,因為我有一點人脈。阿禮會教我將唱片放到哪兒,給DJ的訊息便條應該怎樣寫啊,等等。至於黃埔,我一共走了兩趟,都沒有碰到一個認識的人。第一次很不爽,不知何故便被人打發走了,第二次也好不了多少。有一個職員,態度很冷淡的,大意是叫我將唱片放到家樂那裡就可以了。好啊,但問題家樂到底坐在那裡呢?後來找到他辦公的地方了,他那人就剛坐在那兒,身後充滿著很多唱片和其他各式各樣堆在一起的物件,活像亂葬岡一樣的。他說,「你擺響度啦」,就這樣,沒有第二句了;但心裡想既已盡了力,算吧。而你這人從這芸芸唱片的大海中,拿起了我們這張CD,我和你就是這樣認識的。
東:對我來說,將CD放進讀碟機器的一刻,我總是懷著很期待的心情。事實上,聽人家親手送過來的新唱片是一件多麼令人雀躍的事。
J:你那些同事都滑了牙。
東:拜託,你們是秋紅啊!
J:哦,那年頭,沒有誰會認識我們的。
東:電台都會播你的歌嗎?
J:我們背後沒有甚麼Label支持,只是誤打誤撞,拿著唱片四圍派,上了一個中午節目做訪問;而Inti我一早就認識了,當然她也很支持。當時唱片內有一首《落葉》去到商台的14位,這已令我們很驚訝。但我又不太相信這些榜,你喜歡給我拿第一便第一,包艇便包艇,做了自己想做的,便沒有甚麼所謂。現在Inti離開了電台,那節目自然沒有了,但都沒有所謂,只要她仍然買唱片支持樂隊,這已經足夠。
「那些哥哥長晒毛、食晒煙,好驚」
東:我第一支結他,是上千元的一手Yamaha鋼線,爸爸在上水通利琴行給我買的。你第一支結他是怎樣得來的?
J:我七、八歲時已經想到長大以後就要夾樂隊玩音樂了。以前住筲箕灣山上的村落,幾伙人一間石屋,家裡沒有甚麼玩具的,但我記得只要闔上眼聽一點音樂,腦子裡就產生好多很快樂的幻想。叔叔在家裡放得最多的就是迪斯可,還有很多《愛情陷阱》時代的譚詠麟,都蠻喜歡的。聽譚詠麟時的幻想特多,每首歌也能編上一個故事,然後會想像在台上演唱的境況。上中學以後就進了School Band玩單簧管,吹點古典的東西,那是頗有趣的經驗,不過心裡面還是想著學結他這回事。直到中二的某天,我老豆下班回來吃飯的時候,發現單位附近的升降機門側放了支結他。
東:就那麼巧?
J:真的,那是支無牌的魚絲木結他。而且大致是完好的,彈奏方面沒有甚麼問題,只是底部有一點破。常說每支木結他背後都有一個故事,意思就是這樣了。
東:哈哈哈…
J:我當下很對自己說一定要在兩年內把它學會。我開始找書本自學,偶爾聽聽Inti主持的《Anyone Can Play Guitar》,又會到加連威老道的通利混一下、開開眼界。後來我聽Beyond,先學了彈C,後來就《真的愛你》,原來發覺才不費兩年。那時候很流行《永遠等待》,每一次聽整個人都給那段副歌吸住了,慢慢我覺得一班人一起拿著結他玩音樂很令人著迷,自己長大以後也定必要跟他們一樣,當然當時我對搖滾樂還沒有甚麼概念。然而,古典的東西我又不怎麼抗拒,反而繼續在School Band裡面吹單簧管,還有玩手風琴呀,鼓呀 。
東:我想起中學時代,學校只有一隊Choir,沒有甚麼School Band,音樂堂上還是唱著My Bonnie Is Over The Ocean一類的曲子,品味狹窄得不能。
J:那時候最開心的是知道負責帶領School Band的音樂阿Sir有夾開樂隊,他彈貝斯,也有參加嘉士伯的比賽。同期又給我留意到一個類似《星期二檔案》的電視節目,裡面介紹了香港地下搖滾樂的面貌,我發現原來除了Beyond和太極之外,還有那麼多有型的人玩音樂,於是開始想聽多一點不同的東西,而且著手找人陪我去看《Dark Entry》- LMF的前身就由這裡開始。我最後找到School Band裡面兩個朋友一齊去《Dark Entry 4》,那時我們已經刻意穿得很搖滾,但去到高山才發現那些哥哥長晒毛、食晒煙,好驚。那場音樂會很難忘,我留起了一些場刊,之後一直都有去,最後一場好像是《Dark Entry 再見高山》。
東:那你應該屬於最後一代蒲開高山的人。
J:對,高山裝修過後都不高山了,搞手們不再喜歡那裡。大概後來場地裝置了座位,保安又會因為安全理由阻止觀眾衝台。大家都要發洩、要爆,那個年紀只會追求更重型的東西。如以前的Screw和MC仁的N.T.,他們的音樂有一點暴力,甚至讓人想衝撞起來,而搖滾樂就有這樣能夠令你很有勁的衝動,所以裝修過後的高山又怎會好玩。我們這代人深受《重金屬同學會》那班哥哥影響,他們是根源,我現在還常常聽Korn、Deftones、Hed PE、Soulfly,還有唐朝、二手玫瑰、木瑪&Third Party、夜叉等,都可說是高山孕育出來的「我有工返已經開心,唔死已經是幸福」
東:你跟MC仁怎樣相識?
J:相識很多年了。以前會看N.T.的演出,我會像粉絲一樣四處追隨,很喜歡看他。然後輾轉認識了他,自己也跟著開始夾樂隊。再後來,他過來問我,「喂,有工返啊返唔返」。原來是做音響的,本來只打算試試,怎會想到在那間租Audio equipment 的公司一做十年,並入了行。自己年紀不少了,身邊的人開始成家立室,河馬(秋紅成員)也剛結婚了,那麼我的看法就是隨心一點,把秋紅這件事當為一種興趣,始終大家有自己的工作。我們玩音樂又不是為了搵食,沒有必要計劃下禮拜要交幾多隻歌,兩個月後出一張怎樣的唱片。有靈感便寫,隨心。
東:這樣的決定關乎錢的考慮嗎?
J:我現在打藝穗會這份工,很開眼界,這世界天外有天,花無百日紅嘛。演藝事業根本就不是講才能的,是講運。我也想在職業一欄填上音樂人,但這不是我現在的想法,太不穩定了吧。可能外國有人出一隻碟就夠你吃一世,但香港不行。可能一兩年內可以靠做藝術來吃飯,但你看不到以後的事情。就算現在可以到全中國touring,門票卻只能賣30元。
東:有些人很有責任感,沒有你這麼放得下。明知有幾百人死忠地支持自己,怎樣都會繼續下去。
J:受不到壓力嘛,又不能強求甚麼。我們慣了慢工出細貨,一個禮拜夾兩晚,一路都有創作;將這事當回興趣,大家會開心點、輕鬆點。有沒有人找你演出,有多少演出費,想那麼多幹麼,玩之嘛 。你把我當作地底泥好,天堂降下來也好,我沒有興趣知道你從哪裡來。好玩便做,不好玩便不做,我無特別所謂。世界已經變了,Indie只是被某些人拿來界定大家的位置而已,但如果我喜歡上無線、出Underground show、又同主流歌手合作,那我是甚麼?
東:我只想make sure 剛才那些都不是反話。
J: 我不知道我是否很化。將自己條件降低一點吧,你會發現香港是天堂。說香港演出場地的Amp不行的人,應該先返大陸感受一下,因為那裡很多地方連Amp都無。 在這裡,你有的是三餐溫飽,而吃飽以後還可以玩音樂。我有工返已經開心,唔死已經是幸福。很多人天天在辦公室坐十多小時,一做便十幾年,但自己做了甚麼卻不知道,連娛樂也沒有,這跟坐監沒有兩樣。我七八歲時想長大後夾樂隊,現在算是dream comes true了。所以,有人聽就聽,無人聽就算。我希望這不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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