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個多孤僻的人,內心深處都希望有人明白。這是人原始的心靈需要。
男女之間,有可能幾乎窮盡80巴仙以上的時間,去讓對方明白自己,以及明白對方。有時成功,有時失敗。原因難明。但即使是如此time/energy consuming,我們遠是停上不了這種內心的渴求。男人看女人,跟女人看男人,往往莫名其妙的一個天一個地,驚訝地懷疑對方雙眼是不是有問題。憑《廿九加一》、《再見不再見》在舞台上道盡女人心事的彭秀慧,讓女人共鳴,讓男人發現新大陸—原來女人是這樣思考的。在很多男女眼中,彭秀慧本身就是一個新大陸。
不要標籤女人,或男人
因為社會、環保等因素,每個年代的女人,都有不同的特質。五、六十年代的刻苦耐勞持家有道,七、八十年代的拼博上進。彭秀慧也覺得現在的女生變了,但她極力想避開對女人的標籤。
「時代轉變,慢慢地我們覺得女人『應有』的特性沖淡了很多,例如女人需要保護、不稀罕事業。但我認為不能標籤現在的女人就是很強悍,可以自己一個人。男女有不一樣的特質,每一個獨立的個體都不一樣。我只可以說,女人比較敏感,內心有很多感覺,會用感性的方法去處理問題,懂不懂得表達是另一回事,但她們仍然會受傷害。有時女人只是想撒嬌。現世代不是男人越來越女人,女人越來越男人,在事業上有一番成就的女人看似強悍,只是工作上的需要。別人眼中的強悍,我經常說是『需要』,她們依然是有感覺的。」
這次訪問尚未開始,不記得話題是如何掀起的,我們先聊了很多《Ally Mcbeal》這齣電視劇,是彭秀慧和我的favorite。劇中帶點神經質的Ally之所以touch到我們,彭秀慧說得很中:「這套劇講的是loneliness。Ally和很多香港女性一樣,很tough,經常跟人鬥嘴,但其實很脆弱很需要愛,只是大部分男人都不認識女人這一面,情願看長腿。香港的女性文化很少,很少人講女人裡面在想些甚麼。電影方面,女性導演一王就是拍一些很人性的東西,例如《天水圍》系列,而黃珍珍(真真)的作品比較辣,像張艾嘉那種獨有的femininity很少。我覺得香港很需要一些女性文化,不單止講扮靚,而要講心靈上的缺乏。」
寫第一個劇,只是serve自己
彭秀慧的作品道盡女人心事,自然地被外界定位為看中女人市場,一擊即中。其實對她來說,從來沒有想過這回事。「我之前寫的兩個劇本,不是因為看中市場,我根本不知market為何物,我只是有些東西想寫,於是有了第一套戲。我希望自己不要為市場寫,現在已經有一些劇團serve個market,和其他人合作,帶更多觀眾去看舞台劇,當然他們有他們的作用。我沒有企圖為自己定位,我寫出來的東西,就是屬於我的。如果去想別人想要甚麼,會很辛苦。」
「起初我只是serve自己,現在開始有使命感。一套戲重演那麼多次,是因為想更多人看到,我的戲有二萬五千人次入場,但其實在香港來說,還是很少,一本書十年後還有得賣,但舞台劇不是這樣。知道有些觀眾看完《廿九加一》之後,重拾自己失去了的東西,或敢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這種影響力比他們下次再入場更大。」
著得少都可以諗得多
除了寫自己想寫的,彭秀慧一直都有搞年青人戲劇,裡面或多或少有使命感在推動吧﹗「我時常提醒他們,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以後或者再沒有機會表演。我的年青人團隊入面由十三、四歲到廿五歲都有,我特別喜歡十八、九歲這個年紀,因為他們開始面臨選擇,最多問題問自己,而戲劇可以幫他們去思考。他們可以選擇跟潮流走,可以甚麼也不做,但最重要是認知自己在做甚麼。時間不等人,所以要珍惜live out自己的life。」
原本彭秀慧超級不想提及靚模,但談到年青人,又忍不住,「或者靚模選擇把握自己去搵錢、賺個名回來,是在把握時間。但我會想,道德價值觀還存不存在?人對自己身體、男女間的價值,需要有一個肯定的想法。人生裡面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例如情、愛、信任、be proud of yourself的感覺。十八廿二的人特別容易受周圍影響,現在網絡報章都在講大家有興趣的話題,無可否認香港女生是不同了,她們大膽了,認為得到別人注意力就是贏,標奇立異,甚至刻意做一些別人不認同的事去吸引注意力。穿甚麼衣服不是問題,著得少都可以諗得多,不要忽略了自己inner life。有些年青人只是從未試過感動帶來的快樂,例如為了跑一百米而練跑三個月,達到目標時感動到流淚的震撼,一定大過買到一部iPhone。」
彭秀慧覺得年青人需要藝術,不單是戲劇,因為藝術講的是心靈,在舞台上無遮無掩,好形容為「赤裸」,物質都變成沒有意義。讀書為了將來有份工作,有生活保障,但忽略了心靈的培育。
和年青人交流,彼此滋潤
談到跟年青人的接觸,這個可愛的女子流下了感性的淚,她拭著淚說:「他們的活力間接影響了我,我也變得energetic。而他們在我身上,發現可以用另一雙眼睛去看世界,通過排練去面對自己,就像一種心靈解構。這種影響不是即時的,都是他們後來告訴我的,很有意思。」
九月中,彭秀慧會跟一群年青人,在太古港島東的Artis Tree舉行跨媒體劇場《大城小我》,指導及啟發這群年青演員去表達自己。「我希望他們講自己好想講/不敢講的東西,十幾年後他們回想這次經驗,會遠比曾經演過茱麗葉大得多。以前我也有跟其他大型機構合作搞年青人project,在他們的support下,我carefree很多,要我自己獨立去搞,未必做得到。我一直很掛住這件事,所以這次太古港島東找我,我第一時間就想:我可以再搞了﹗」
彭秀慧告訴我:每次搞年青人project,她都當作最後一次。因為這樣,她每次都會賭命地做,會開心啲,好玩啲。
很喜歡「賭命」這兩個字。網上版本:http://www.cosmogirl.com.hk/cgarticleA.asp?act=&categoryid=22&isissue=0&topic_id=883&page=1後記:
非常喜歡這個訪問。我記得本來有一張預先設定的問題,一大堆關於港女,關於靚模的問題,都是我沒有興趣討論的;不過後來聊呀聊,也就完全離開了本來的框子,我們談到了孤獨,也談到了Ally Mcbeal。
至於那些眼淚,是真的,那一刻想到一班Little WE日以繼夜的付出,大家之間的互動,也就流了些淚。我想,大概嚇怕了第一次和我一起做訪問的太古夥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