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末期病患之四(現連載於文匯報副刊,逢星期二出版)孩子的孩子 ─《活在當下》 文:麥曦茵 來到本月的最後一期,來說說不屬於我個人的創作。 在拍畢《烈日當空》後,我和其中一位演員岑珈其再碰面的時候,剛中五畢業的他,說感到有點迷茫,明明很想做點什麼,卻好像什麼都做不來,打臨時工相對自由,卻令他感到乏味又疲累。當時我跟他說,既然現在想不到做什麼,不如把你十八歲前百無聊賴的生活記錄下來,參加短片比賽,不管拍得好不好,也可以當純粹好玩過一把癮。當日即把DV機和十盒DV帶拿給他,給他一些廣告片參考,可是過了很久,也未有回音,以為他放棄了,他又突然拍了一盒帶子回來,內容是他在家中和家人相處的日常事,非常無聊但有趣。他拿攝影機的方法,像是用攝影機代替了眼睛,用他的主觀視角看世界。於是我們藉著那一盒帶子,討論他的生活中還有什麼好拍,好玩。他像個拾到攝影機當玩具的孩子,開始什麼也拍個飽,甚至訪問他的朋友,問一些假設性問題,例如:「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會做什麼?」「如果中了六合彩,你會做什麼?」他的朋友,回答千奇百怪,都是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但每當岑珈其問到:「那你現在最想做什麼?」都會換來半秒沉默,然後孩子們又再以半開玩笑的方式回應,迴避現實。在不停重複的訪問中,到最後,他提出的問題其實指向了觀眾和自身:「我們到底在做什麼?是否就能就此,日復日過安穩平凡的日子?」他把他拍的六小時影片,獨力剪輯成一個廿分鐘的短片,並在參賽表格上,將他辛苦湊大的「孩子」命名為《活在當下》。後來,這個片子在2009年的IFVA短片節,和另一位參賽者鄧樂滔的短片《薔薇》,一同奪得青少年組雙金獎。 在岑珈其拍這個片子前,我曾經跟他說過:「我們這種人啊,就是不敢妄想改變世界,只是不甘心被世界改變。」後來他把這句話放進了《活在當下》的序。可是看著少年拿起攝影機,由純粹打發無聊,以至攝下他眼中的世界,對自己的生活提出疑問,對自己的作品執著,我看見,少年正在一點一點地改變,在這認同感薄弱的時代,主動找尋自我確認的方法。 看《活在當下》時,令我很感動,因為他記錄了我們是如何依賴著對生活、生存的質疑和希望,繼續迎接明天。隨著少年的成長,我也懂得更多,我們當然沒自己想像中的偉大和重要,原來也不至於我們所認知的卑微和無能為力。容許我對之前的輕狂說法修正,我們要被世界改變,同時我們也正在改變世界,某些不被關注的虛無部分,那是我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