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演员的淫乱史(12)
我惊喜地道:“我明白了,难怪你那么长时间没与我联系,你一定是当了警方卧底了。”郑毅道:“算不上。东风压倒西风,正义永远战胜邪恶。大陆警方在走了一段弯路后,顿时觉悟。可是由于巴音与地方官员关系密切,警方不便打草惊蛇,只得采取迂回战术。”我道:“于是警方就看中了你。”
郑毅道:“因为我是香港人,所以警方就安排我作为港商以谈业务为名,接近巴音。”我道:“那你是怎么发现毒品制造基地的呢?”郑毅道:“人总是要吃东西的。我发现总有一些廉价的饭盒从夜总会运出。你明白,来夜总会消费的人,不是大款,就是官僚,他们怎么会吃盒饭呢?我将这些情况及时反馈给警方。警方根据每天从夜总会运出的饭盒数量,很快掌握了毒品制造基地的人员数量。”
我说:“像这种消费场所,与许多政府部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据说警方常常会投鼠忌器,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敢轻易彻查的。”
郑毅道:“在香港是这样,但是在大陆不同,群众觉悟很高,共产党在人民群众心目中有很高地位。巴音黑手再大,不可能把天遮住。警方发动群众,摸排盘查,很快就将运送盒饭与外运饭盒的人换成了警探。具体警方都做了些什么我不太清楚,总之在一天夜里,警方以追捕逃犯为名,突袭了巴音的夜总会,并当场缴获了大量正在加工的毒品。”
我道:“巴音是怎么被抓住的?你又是怎么受伤的?”郑毅道:“那些加工毒品的人,不是吸毒人员,就是一些劳改释放人员。他们心里明白他们作的是什么孽,所以很多人身上都佩带着枪,以备末日来临,来个鱼死网破。我就是被一个拒捕的制毒人员开枪击伤的。那巴音当时正陪同当地几个政要在楼上大吃二喝呢,当公安人员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然狂妄地拉住与他一起喝酒的当地一位父母官道:‘走,公安局同志来请咱们换个地方喝去!’”
我道:“既然将巴音抓起来了,一突审不就把郭江龙提溜出来了?可他为什么至今一点事情都没有呢?”郑毅道:“你想到的,大陆警方都做了。可惜,巴音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口咬定制毒贩毒都是他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对郭江龙,巴音也只承认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我说:“巴音还挺讲义气的。”郑毅道:“这只是一个方面。他是怕郭江龙对其家人进行报复。”我说:“郭江龙的手敢伸到大陆?”郑毅道:“巴音被捕前,郭江龙就以关怀为名,将巴音的一儿一女送到美国读书去了。”
我说:“真够阴险的。”郑毅道:“要说阴险,这也不是郭江龙的发明创造,我们的老祖宗很早就会用这一招数。春秋战国时期,为了掌控各诸侯国,周天子就明令各诸侯国将子嗣送到京都,名义上是读书学习,实际上是扣为人质。这一招后来愈演愈烈,被历代皇帝作为掌控王公大臣的法宝延用。”
我说:“香港警方难道没发现郭江龙一点蛛丝马迹?”郑毅道:“树大根多。郭江龙混迹香港多年,各种道上都有他的朋友。更何况这种掉脑袋的买卖他从来不亲自插手,就是警局掌握一些零星线索,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他。”
我道:“难道就让这个魔鬼一直逍遥法外?”郑毅道:“陈毅元帅生前写过一首打油诗,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全部报销。’这是他当时针对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帮’把持大权,残害忠良写的。元帅果然英明灼见,在他含冤去世不久,他的话就得到应验。”
我说:“我相信因果报应,郭江龙迟早也会有恶报一天的。”郑毅道:“你要加倍小心谨慎。郭江龙敢在我们面前耍花腔,就说明他对许多事情都胸有成竹,早有防备。你现在对他有用,他会加以利用,一旦他认为你对他不再有用时,便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对他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你要记住,在江湖上只有利益,没有信义。”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郭江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杀我灭口,他将我主演的一部影片让邓先国送到南洋参加什么国际影展,他还指望我当什么影后为他装点门面呢。”郑毅道:“现在的影展多如牛毛。就说大陆吧,就有北京国际电影节、长春国际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成都国际电影节等等。照此下去,各省每年都举办一次,真是节日连连了。只可惜大部分是滥竽充数,提不到桌子面上,没有一个‘节’能与人家奥斯卡、嘎纳、威尼斯相媲美,不过是过年放鞭炮,自己和自己热闹一下罢了。”
我说:“我压根就没把这当一回事。”郑毅道:“这就对了。尤其是有些国家举办的所谓电影节,不过是为了挣两个参展入门费而已。前年,也是太平洋一个小国面向世界举办电影节,结果参展影片不过十五六部,其中有一半还是所谓的地下电影。那个国家的评委会倒是很开通,说:‘参展的片子少也是好事,片子多了奖项反倒不够分。’原来这个影展评委会私下许过诺,只要按规定交够参展费的,都会有奖可得。你还别说,一些国家政府和民众还就吃这一套,在国内放映时每场才几个观众捧场的影片,一旦在国外获了所谓大奖,也不管这奖叫什么卡还是叫什么金猫、猫熊,大家就会一哄而起,鱼贯入场。可笑的是曾经口诛笔伐的媒体也一绽笑脸,大加赞赏。真有点像老百姓说的,外国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我说:“你们记者的嘴说出话来总是携枪带棒,小心人家打你冷枪。”郑毅道:“真被冷枪打死了,倒是一种解脱,总比瞪眼看着坏人作恶好受些。”
我说:“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你受了伤,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你母亲才是。”郑毅道:“千万别。我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后,妈妈就整天担心我也会出事。如果她知道我真的受了伤,会急出病来的。我这伤不打紧,养息几日就没事了。”
我说:“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听医生的,我会经常来看你的。”郑毅道:“时间太晚了,我不强留你了。你帮我办件事。”郑毅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封好的信封,压低声音道:“这是我搜集的有关郭江龙等人的所有资料,内容都存在磁盘里了,放在我这不安全。”我焦急道:“交给我岂不更不安全?”
郑毅道:“最不安全的地方,有时最安全。郭江龙不会想到。”我说:“那好,我先为你保管着。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养伤。另外,巴音刚刚被捕,郭江龙表面镇定自若,心里一定会忐忑不安,稍有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惊慌失措。你不要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免得他们狗急了跳墙咬着你!”
郑毅道:“你放心吧。我倒真期待郭江龙跳到前台与我真刀真枪面对面拼个你死我活,只怕他没这个胆量!”我说:“你这样想我就更担心了!郭江龙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吃肉连骨头都一起吞下去的畜生!不要说你想与他面对面拼命,只怕是你连他人影都没见到,自己已经倒地八次了。”
郑毅道:“都是像你一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善良人,惯养了郭江龙这群恶棍流氓。如果人人都站起来,坏人怎么敢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大丈夫生要顶天立地,死也要不屈不挠!郭江龙杀我恋人,夺我父命,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过他!”
我一把攥住郑毅的手道:“你不要这样激动嘛!要说与郭江龙的仇恨,我不比你小。可是,郭江龙现在已经是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顽石,我们不能与他去硬碰硬地干,我们要讲究策略,讲究方式方法,既要铲除郭江龙,又要保护我们自己。要做到这一点,光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郑毅打断我的话:“琦琦,你太天真了,这里是香港,不是大陆。”我说:“香港又怎样,都是中国的领土。”郑毅道:“你忘记了,虽然是一个国家,却实行着两种制度。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的许多病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清洗干净,一些打着民主的幌子妄图使香港彻底脱离祖国的人渣也在蠢蠢欲动。郭江龙之流所以能够呼风唤雨兴风作浪,与香港特殊复杂的社会环境是不无关系的。”
我说:“正因为香港社会环境复杂,你我就更应该学会保护自己。”郑毅道:“大家都学会明哲保身,只会助长歪风,抑制正气。要斗争,就会有牺牲。我虽然没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谭嗣同先生那种视死如归精神,也没有“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屈原那种大无畏境界,更没有“拼得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的秋瑾那样的侠肝义胆!可是我有像他们一样宽广的胸襟和宁折不弯的人格!”
说到这里,郑毅用力握着我的手道:“谢谢你来看我。我已经将写好的有关巴音贩毒集团的长篇报道交给报社的同事,很快就会公诸于世。这篇报道虽然没有直接涉及到郭江龙,但是文章的内容有许多地方触及到了香港的黑社会势力。我知道,郭江龙看后一定会恼羞成怒。而我就是想激怒他,逼迫他跳到前台,露出他狰狞的面孔!”
我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引火烧身?”郑毅道:“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我这次是豁出去了。我有两件事拜托你。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设法将磁盘交给香港警局。另外,我最不放心的是我母亲,方便的话,请你常去看看她老人家。”见我满眼泪花,郑毅道:“我这不过是说万一,你就像生死离别似的。放心吧,我还等着看郭江龙怎么上绞刑架呢!”
从医院回来,我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让瘦子到报摊上将所有能够买到的报纸都给我买回来。不一会,瘦子抱着一抱报纸回来了。我像过电影胶片一样迅速浏览起来。突然,在一张晨报头版一行大字标题赫然入目:《毒枭巴音大陆落网 幕后主使疑在香港》副标题为《香港记者毒穴历险记》。看到这里,我的脑门子轰地一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就在我六神无主坐立不安的时候,胖子进来道:“何小姐,郭爷来了。”我像被针刺了一下,没等我站起身,郭江龙已经笑盈盈走进门。“简直是魔鬼!”看到郭江龙,我恨不得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我心里骂他是魔鬼,却没敢说出口。
郭江龙见我面色难看,关切道:“一大早的,谁惹琦琦生气了?说出来,我宰了他!”我赶紧站起让座道:“有您罩着,谁敢招惹我?是我昨夜没休息好。有事您吩咐,我过去就是,怎么敢劳驾您亲自来。”
郭江龙道:“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我道:“不是。我对郑毅的伤一直放心不下,正要去看看。”郭江龙道:“巧了不是。我来就是想与你一起去看看他。这个郑大记者对我郭某似乎很关心,我要不亲自去看看他,倒显得我郭江龙小气.用他们文人的话说,叫‘有来不往非礼也!’”
郭江龙含沙射影话里有话。我道:“郑毅年轻莽撞,有什么对您不恭的地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郭江龙道:“哪里哪里!一定是我在什么地方让他发生了误会,所以我要亲自去看看他,并向他当面道歉。”我实在不想让郭江龙去看郑毅,更不愿意与郭江龙一起去看郑毅,于是极力阻止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有些误会越解释误会越深。”
郭江龙道:“没有趟不过去的河,也没有跃不过去的坎!在我郭江龙面前,从来不存在‘障碍’两个字。你放心,我郭江龙混迹江湖几十年,大风大浪、大江大海都闯荡过来了,绝对不会在一条小河沟里翻船!对朋友,我从来都是礼尚往来!”说着,郭江龙伸过手:“走吧,时间紧迫,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见拗不过郭江龙,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一路上我都忐忑不安,设想着一夜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郑毅究竟怎么样了,伤势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郭江龙会不会夜晚派人把他给——我不敢再往下想。见我神情恍惚的样子,郭江龙道:“琦琦,我看你对郑毅很有好感,他对你印象也不错。要不要我从中撮合一下,帮你们成百年之好?”
我道:“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哪有资格配做人妻!”郭江龙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夫妻讲究的是感情,与道没有太大关系。”我说:“志不同,道不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郭江龙道:“什么志呀道呀的,那不过是文过饰非的东西。我老家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作主,照样生孩子过日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郑毅要是让别的姑娘抢走了,你可别怪我没帮过你!”
说着,车已经停在医院门厅前。郭江龙道:“琦琦,你先进去。我在车里坐会儿,别让我破坏了你们的好心情。”我下了车,在胖子和瘦子左右护卫下进了病房。病房里空无一人,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正好一个护士走过来,我赶紧向她询问郑毅的去向。
护士笑道:“他嫌屋里闷,一早就拄着拐杖到花园去了。”我与胖子和瘦子匆匆出来,郭江龙正从车里下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郑毅在花园里散步。”
郭江龙道:“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我无心理郭江龙的话,径直奔花园而去。远远的,果然见郑毅拄着双拐在草坪中的弯曲小道走着,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郑毅也发现了我的到来,他竟举起一只拐向我做了一个举枪射击的动作。可就在郑毅那只举起的拐快落地时,就听他哎呦一声,扑倒在地。我不顾一切跑过去,郭江龙也随后来到近前,几个人一起将郑毅扶起。
起初,我以为郑毅只是失衡摔倒,可是当我面对他的时候,发现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我将他揽在怀里,使劲摇晃着他,并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胸口在往外流血。我拼死喊救命,郭江龙也让瘦子赶紧去叫医护人员。突然,郑毅在我怀里睁开眼睛,用他那浸着鲜血的手抓住我的手,十分吃力地道:“记住我曾托付过你的事———”当他突然发现郭江龙在我身边的时候,立刻放弃我的手,爆裂着愤怒的目光,拼尽全力将血手指向郭江龙。可是,郑毅的手已经无力高起,更无力捕捉郭江龙。但是,直到他的手像断线的风筝摇摇坠下时,他那愤恨的双眼始终怒目圆睁。郑毅就这样倒下了,他倒在一个爱他却不敢爱的女人怀里,倒在一个他恨却对之无可奈何的敌人面前。
医生忙乎一阵后,放弃抢救,当即宣布郑毅因心脏中弹流血过多死亡。警员很快赶到,根据郑毅中弹的方位,确定枪是从对面一座建筑物屋顶打来的。根据枪弹判断,凶手使用的是职业杀手常用的美国产的MK-17远程狙击步枪。
因为郑毅中弹时现场无人听到枪响,因此警方断定凶手使用了超级消音器。我、郭江龙以及胖子瘦子和郭江龙的几个马仔,都被作为现场证人叫到警局录了口供。回到郭江龙下榻的酒店,我快要炸开的满腔怒火再也无法遏制,我像一只受伤的母狼,扑向郭江龙。郭江龙似乎早有防备,一把将我的手攥住:“给你机会,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我使劲挣脱,无济于事,一股热浪从脚底涌到心头,哇地一下,一口鲜血从我的嘴里喷出。我怒视着郭江龙,一字一句道:“你这个刽子手,为什么连一个受了伤的人都不放过?!”
我以为郭江龙会为自己辩解,因为他和我都在凶案现场。可是,郭江龙突然用力将我推倒在沙发上,同样愤怒地咆哮道:“他是受了伤,可是他没能封住自己的嘴!”说着,郭江龙从桌子上拿起一大摞报纸扔到我面前:“你看看,你看看!再让他继续深呼吸,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再次扑向郭江龙,但立即被瘦子和胖子死死架住。可我 嘴还在怒吼:“果然是你杀了他!你是个刽子手!杀人魔王!乌龟王八蛋!”
郭江龙道:“你不用大喊大叫。不是我杀了他,是他自己找死!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硬要往里闯!”我哭诉道:“那也是你这个禽兽逼的!如果你不枪杀他的恋爱,屠戮他父亲,他会和你过不去吗?!”
郭江龙狂笑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难怪你为了他不惜出卖我,这小子蛮有女人缘的!雅琦,你不要自作聪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原本想通过你给姓郑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家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至于成为敌人。没想到你们恩将仇报,合伙算计起我来了!你知道不知道,巴音的命能值几个钱?老子在他身上一下子就砸进去一个多亿,就因为姓郑的胡乱一搅和,让我血本无归!杀了他,那是便宜了他,我本想将他打成个半身不遂的残废人,让他欲生不能,求死不得!可惜这些王八羔子枪打偏了,竟一枪结果了他的狗命!”
我挣扎道:“你连我也杀了吧!”郭江龙道:“杀你还不像碾死一只臭虫!想死,没那么容易。”说着,郭江龙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一看,正是郑毅让我交给警局的那个装着磁盘的信封。
郭江龙道:“真是用心良苦,细致周到啊,可以做一个专业警探了!可是,就凭这么一点点小伎俩就想搞垮我郭江龙,我岂不是纸糊的了?就算你把这些东拼西凑的东西交到警局,又岂能奈何得了我?香港是个法制社会,没有真凭实据,不会胡乱抓人。就是有了真凭实据,也还需要有不怕死的证人才行。知道张子强吗?他在香港又实施绑架,又亲自驾驶推土机去劫狱,全香港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警局也曾多次拘捕他,可是他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来了。为什么?没有人肯出来作证!就连那些花钱买了命的人也都个个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得远远的!就你们那点小本事?一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狗男女,也想算计我?实在是蚂蚁撼树,不自量力!”
我趁胖子和瘦子松懈之机,突然挣脱开他们,再次扑向郭江龙。郭江龙因为没有防备,被我抓住一只手,我张开嘴,狠命咬去。郭江龙疼痛的嗷嗷怪叫。他一脚将我踢倒,挥手给胖子和瘦子每人两个耳光:“混蛋,你们两个,不,把人都叫进来,就在这里,将这个臭女人给我玩死!”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在爱与恨,得与失、黑与白等等相对而又统一的社会现实灼烤中,常常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每当独自对镜抚弄刘海,眨巴着眼睛孤芳自赏的时候,我曾感念上天给了我一张端庄娇秀明眸皓齿人人艳羡的脸。可是想想自己走过的并不很长,却充满坎坷与曲折,遭遇艰辛与屈辱的人生,我又打心眼里厌恶憎恨自己这张脸。古人讲,红颜薄命。可是一个人的命绝大多数时间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尤其是生活在一个被金钱和权利交叉掌控的社会里,人不过是游戏中的一个棋子而已。该怎么走。最终走到哪一步,自己并不知底。
当伴随着郭江龙的狂笑和一个接一个禽兽般的马仔在我身上任意肆虐蹂躏施暴践踏狂轰滥炸之时,我已经变成了毫无意识的僵尸。风雨过后没有彩虹,面对你的恰恰是呼啸而来的山洪裹挟着滚石和浊沙!
不知过了多久,冥冥中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我见到了郑毅,令我惊异的是,郑毅依然穿着见证他死亡的那身血衣。我拼命想拉住他的手,让他把我带走,可是他却始终与我保持一段距离。我说:“我曾亲手给你换了一身新衣服,你为什么独独喜欢这身血衣?”郑毅憨笑道:“天堂的门也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如果一个人的阳寿未尽,即使死了,也不会升入天堂。”我说:“那要到哪里安身?”郑毅道:“当然是到地狱继续磨难了。”我听得毛骨悚然,道:“有没有什么办法不下地狱呢?”郑毅道:“当然有。”我赶紧问是什么。郑毅笑了:“自然是银子了!”
我吃惊道:“原来冥冥世界也风靡这套?”郑毅道:“天堂与地狱,阴间与阳间只是隔着人心的两个世界。当人心在一个世界停止跳动了,便幻想到另一个世界继续跳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阳交替。比如,有的人在阳间已经死了,可是却不能打开阴间的门,又不想到地狱里等待,这时就会被黑白无常二将遣送回阳间。”我道:“结果会怎样?”郑毅道:“你没见过植物人吗?”我立刻醒悟。郑毅道:“一个人一生如果真能像植物人一样安静地在等待中无声无息地度过,已经是很幸福了。可是有几人能安于寂寞,又有几人不贪图功名。阴间也有阶级之分,也有权利之争。那个叫玉皇的大帝比阳间的皇帝还贪婪,人居琼楼玉宇,身着霓裳彩虹,日餐繁星皓月,夜来嫦娥陪伴,就这样,还嫌生活空间太小,眼界不够宽阔。所以,整个宇宙一天都没停止向外扩张!”
我说:“原来阴阳并无本质区别。”郑毅道:“其实,阴间最早并不流行行贿受贿,都是人间惹得祸!”我道:“为什么这样说呢?”郑毅道:“许多人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为死着想,逢年过节自不必说,就是平日里,烧香拜佛也很盛行。俗话说,狗还不咬送礼的呢,神仙小鬼时间长了也见钱眼开。日久天长,人变成鬼,鬼也变成了人。所以人们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说:“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有点明白了。在人间有两种人最推崇鬼神,一种是贪官,他们敬神并不是因为好善乐施,而是因为他们平时专横跋扈欺压百姓鱼肉人民丧尽天良,怕死了下地狱。一种是奸商,他们平日里坑蒙拐骗残酷剥削制假造假误工害农,怕死后进不了天堂,所以提早打点,为黄泉铺路。”
郑毅道:“你说的也不尽然。老百姓老实善良吧,死后也不都能痛痛快快进入天堂”我问为什么,郑毅道:“有权有钱人将阎王小鬼喂熟了嘴,不意思意思,连鬼门关这一关都过不去。”
我说:“过不去正好,你就不要过了,赶紧回来吧,无论你怎样,我都会一心一意伺候你一辈子的。”郑毅笑道:“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生不如死,活着又有何益?再说,龚丽一个人在阴间很孤单,为她我也应该留下来。”
郑毅说着又是一笑:“你赶紧回去吧,等天黑就回不去了,这里有权的小鬼与人间贪官一样常常黑白不分的。”说着,人就不见了影。我呼喊着郑毅的名字。就在这时,我感到有人在拉扯我,睁开眼,见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我面前,双手果然拉着我的手道:“三天三夜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痴痴地看着她。那女人道:“你不用看,你不认识我。”我有气无力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女人道:“什么地方?当然不是五星级酒店了!不过,这里是挽救了你性命的地方。你来香港不就是为了挣大钱吗?那就赶快把身体养好,钱都在男人的腰包里,可是你得会掏才能进入你的口袋,它自己可没长腿!”
我一听就明白了,我这是被郭江龙卖给一家地下妓院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我不要挣什么大钱,我要马上离开这里!”女人道:“瞧你这丫头可真是不知好歹!你以为我这是车马店呀,说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娘是花银子把你买来的,又花钱把你的命从阎王那赎了回来!要不是看你有些姿色,不要说花钱买,就是白送给我,我还不准要呢!”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举起手,抡起巴掌就给了那女人一个嘴巴子,打得她嗷嗷怪叫:“反了反了,一天活没干,一个客没接,一个子没挣,倒打起人来了。这要是有朝一日成个名头,还不掘我的祖坟!来人。给她注射!”
女人话音刚落。从屋外进来两男两女,一下子就把我给按倒在床上。我呼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女人道:“干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让你受用受用,舒服舒服!”一阵刺痛,我开始感到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见我还是不依不饶是样子,那女人道:“把她单独关起来,啥时候她自己想见我了,再带她来!”
我就像一只小鸡,被两个男人左右一架提留起来,扔到一间不足四平米,又脏又臭只有一块破床板的小屋里。不一会,我开始感到全身发冷,紧接着又感到浑身燥热。此前,我曾接触过一些吸毒人员,了解一些吸毒后的症状,直觉告诉我,他们给我注入的正是毒品。这也是一些从事娼妓生意的老鸨们惯用的控制娼妓的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果然,接连几天,都是那几个人来给我注射。一周后,他们已经无需对我实施暴力注射,因为我对那神奇的针剂已经有了渴求。我上瘾了。就在这时,他们却突然不再理我,任由我毒瘾发作,哭泣、哀嚎、放浪、扭曲。当我不得不跪下祈求要见那女人时,她出现了:“学乖就好。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面对她扔给我的一小包白粉,内心竟然存着无限感激。
我开始接客。老的,少的,中国人,外国人,只要给钱,来者不拒。几个月后,我已经成了这家暗娼店的名头,回头客颇多。一天,那女人,不,我也像其他人一样称呼她张姨。张姨把我叫到她屋里,在她身边坐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张姨道:“浅水里养不住大鱼,我这里庙小,放不下你这尊菩萨,这位是赵先生,她愿意将你带到南洋谋求更大的发展。”
我正要张口拒绝,张姨道:“合同已经签好了,赵先生愿意出一百万美金带你走。店里的费用我留下了,这个银行卡是给你的,十万美金,不多,也不能算少,你带上,世界范围通取。别再犹豫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南洋是个好地方,经济发达,社会安定,人们生活富裕,相信你会有更大的发展前途。”
我把银行卡塞回张姨手里道:“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张姨吃惊道:“签了字的合同,就像板上的钉子、泼出去的水,是反悔不得的。你没有去过南洋,你若去了,再让你回香港说不定你还不愿意呢!”
我默默无语。我是没有去过南洋,可是我对那里的人没有什么好印象。有一年,我在海边一个城市拍一部电视剧,住在一家酒店。这家酒店临近口岸,来店居下榻的游客十分多。后来我发现,游客中大部分是六七十岁的老男人。一天,我们刚刚收工,正好与一辆刚刚到来的旅游大客车停靠在一起,这辆大客车一停下,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便蜂拥等候在车门口,迎接客人下车。当那些老态龙钟的客人下车后,两三个女孩子搀扶一个,走进酒店。我说:“这家酒店的服务可真周到。”不料,车上的几个男孩子大笑起来。我莫名其妙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一个男孩子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说:“什么叫真明白?什么叫装糊涂?”
大家看我真是糊涂蛋一个,笑得更加厉害。这时坐在我身边的服装大姐对我道:“车上下来的都是从南洋来的客人,搀扶他们的不是酒店的服务员,而是专门接客的小姐。”
我说:“服务员不是小姐吗?”服装大姐道:“真是一个傻丫头,小姐在这里就是对妓女的统称。”我说:“那他们为什么两三个人搀扶一个老头呀?”服装大姐道:“这里的小姐价钱便宜,与客人做一次一百元人民币,陪客人一夜三百元。而在南洋找一个小姐一次就需人民币两千元左右,所以那些客人一次就是叫两三个,也只花了十分之一的钱,他们会觉得十分划得来。”
我说:“酒店就不管管吗?”服装大姐道:“酒店做的是生意,挣得是钱,谁会管谁和谁睡觉!中央倒是三令五申扫黄打非,地方政府也跟着喊口号,但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有一个镇长,想钱想疯了,竟然公开叫嚣:‘日本人当年为了繁荣经济,牺牲了一代少女。我们为了子孙后代,为什么舍不得女人?!’这就是老百姓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果各级政府都能按照中央的政令办事,老百姓怎么会怨声载道呢?”我说:“把那些胆敢违反中央法令的当官的抓起来不就得了?”服装大姐笑了:“就像这满大街的小姐,你抓谁去?”
见我愣神,张姨道:“赶紧收拾收拾去吧,船票已经买好了,今天就跟赵先生走!”我还要抗拒,可是我的毒瘾突然上来了。见我鼻涕眼泪下来了,张姨道:“你看,没钱万万是不行的。”说着,递给我一小包白粉,我不顾一切吸食起来。
我对身不由己这个词,虽非第一次感受,不过这次不同,已非切肤之痛,而是揪心寒骨。那个南洋,那个曾经断送过多少人梦想的南洋,对我来说连梦都不是。张姨已经说的清清楚楚,那里的钞票多,让我去从男人兜里往外掏。可是一想到在海滨城市看到的一个个老态龙钟,却睁大色迷迷的眼睛哆哆嗦嗦的老嫖客们,我便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还记得当时车上一位副导演说过的一句玩笑话:“这些老家伙,别看现在是站着进去的,一会个个都得罗锅着腰佝偻着腿出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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